上一章我們已經探討過，人類和動物界其他動物具有一個共性，就是都難逃一死，這也影響了人類文明。但是，我們仍覺言猶未尽。還需要再補充些什麼，才能對人類本性和人類尊嚴有全面的了解。啊，人類尊嚴，就是這個詞兒！有必要對它加以强調，也有必要瞭解這種尊嚴的構成成分，以防我們混淆這個問題而失去它。很明顯，在二十世紀，特别是當前和接下來的數十年中，我們面臨失去這種尊嚴的危險。

“倘若你堅持認為我們是動物，你不覺得人類是最神奇的動物嗎？”我完全贊同。人類独自創造了文明，這是不可小覷的。可能還有更完美的動物，身形矯健，姿態傲然，如馬；肌肉發達，如獅；嗅覺靈敏，忠誠溫順，如狗；視力敏銳，如鷹；方向感强，如信鴿；節儉自律，工作勤奮，如蟻；性情溫和，如鴿或鹿；知足耐勞，如牛；歌聲悦耳，如雲雀；裝扮漂亮，如鸚鵡和孔雀。還有，就是猴子，它身上的某些東西讓我對它偏愛有加，其它動物與之無可匹及。人類身上具有猴子的好奇心和聰明勁兒，因而我更願為人。如我已指出來的一樣，螞蟻比我們自身更理性，更自律，它們的管理體制比如今的西班牙更穩定，但它們還是没有圖書館和博物館，不是嗎？無論何時，螞蟻或大象能發明巨型望遠鏡、發現一顆新的變星或者預測日蝕，海豹能知曉微積分學或海狸能開鑿巴拿馬運河，我都會給它們頒發錦標，奉它們為世界霸主和造物之主。不錯，我們可以自引以為豪，但我們最好弄明白我們以何為自豪，人類尊嚴的本質是什麼。

這種人類尊嚴，正如我在本書卷首已經暗示過，由放蕩不羈者（為中國文學所頌揚）的四種特性構成。它們是：嬉戲好奇心、梦想之能力、矯正這些梦想的幽默感，最後，還要有些任性和行為的捉摸不定。它們結合在一起描繪出中國版本的美國個人主義學說。除了中國文學中的放蕩不羈者形象，其它的是不可能更生動地勾畫出個人主義。難怪，代表美國個人主義的最偉大的文學巨匠瓦爾特·惠特曼自身被稱作“了不起的閑人”。